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起来,烛火忽明忽暗,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李大夫的吼声从房里传出,像闷雷:"按住她!银针!快!"
宋知府一拳砸在廊柱上,指节渗出血丝,在木头上留下暗红的痕迹。林姑爷瘫坐在地,"雪芙...雪芙..."
陆明远鬼使神差地走到产房窗外。透过窗纸的缝隙,他看见岳母跪在床前,死死攥着女儿的手,指节发白。
宋雪芙的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泛青,身下的被褥已经被血浸透,李大夫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,稳婆手里的帕子早已染成红色,像一面小小的红旗。
"娘..."宋雪芙气若游丝,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,"孩子...孩子..."
"在这呢,在这呢!"稳婆赶紧把襁褓凑到她眼前,襁褓的一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福字,"是个小少爷,您看看!"
宋雪芙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,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。
"雪芙!"宋夫人撕心裂肺地喊,声音嘶哑得不成调,"别睡!看着娘!"
李大夫从药箱底层掏出个瓷瓶,瓷瓶上的青花已经磨损,倒出些褐色粉末按在宋雪芙鼻下:"大小姐!闻这个!"
一阵剧烈的咳嗽后,宋雪芙的瞳孔微微扩散。李大夫趁机将参汤灌进她嘴里,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:"再去煎药!要快!"
陆明远退后几步,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,衣服黏在皮肤上,冰凉刺骨。他抬头望天,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
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,像一把金色的剑劈开了黑暗,产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。李大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,胡须上还沾着血迹。
"血...止住了。"他哑着嗓子说,声音像砂纸摩擦。
宋知府身子晃了晃,扶着廊柱才没倒下,指节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:"雪芙她..."
"性命无碍。"李大夫擦了擦汗,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,"只是..."他看了眼满脸期盼的林姑爷,低声道,声音几不可闻,"今后怕是再难生育了。"
林姑爷却笑了,眼泪顺着脸颊滚落,在下巴上汇成水珠:"没事...没事...活着就好..."
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报喜,脚步蹒跚:"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!"
宋知府小心翼翼地接过外孙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。
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红润,小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,发出微弱的啼哭。
陆明远站在廊下,看着这一幕,想起岳父在书房说的话,声音犹在耳边:"科场如人生,起承转合,未必尽如人意..."
一阵风吹过,梅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,像一场小型雪崩。新生的婴孩在祖父怀里,发出了清亮的啼哭。那声音穿透晨雾,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,扑棱棱地飞向蓝天。
宋夫人红着眼睛走出来,眼角还挂着泪珠,轻轻握住陆明远的手,手心冰凉:"明远,你大姐想见你..."
陆明远整了整衣冠,抚平衣襟上的褶皱,跟着岳母走进产房。
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药草苦涩的味道,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,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宋雪芙虚弱地靠在软枕上,怀中抱着刚出生的婴孩。她的脸色苍白如纸,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,贴在肌肤上,衬得她越发憔悴。
婴儿的小脸皱巴巴的,正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,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哼唧。
陆明远站在床尾,目光落在婴儿身上,。大姐的手指在襁褓上无意识地摩挲着,指节泛白。
"明远..."宋雪芙的声音轻若游丝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,"给孩子起个小名吧。"
陆明远一怔,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姐夫林文轩。林文轩的脸色微变,原本就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,指节泛白,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。
"这..."陆明远喉头发紧,"大姐,这不合规矩..."
林文轩的目光在妻子和陆明远之间游移,最终垂下眼,低声道:"明远,你大姐让你取,你就取吧。"这话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意。
陆明远心头一紧,连忙拱手道:"大姐夫,这不合规矩。孩子的小名,理应由您或林家长辈来取,我怎敢僭越?"
他感觉后背已经沁出一层细汗。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。
林文轩抿着唇,沉默半晌,终于败下阵来,勉强扯出一抹笑:"无妨,我们不介意的。"
宋夫人站在一旁,眉头微蹙,目光在女儿和女婿之间来回扫视。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,便开口说:"明远,你先出去吧,我陪雪芙说会儿话。"
陆明远点头,转身退出产房。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只见林文轩站在床边,目光复杂地望着宋雪芙,而宋雪芙却别过脸,不肯与他对视。
陆明远轻轻掩上门,站在廊下长舒一口气。冬日的寒风迎面吹来,让他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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