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明远也走到窗前，与宋知府并肩而立。他的身形比宋知府略高一些，肩膀宽阔，显示出年轻人的朝气。晚风拂过他的面颊，带来一丝凉意："小婿相信，不出三年..."
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，在暮色中格外清晰，"这玉米定能在清河府遍地开花。"他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
宋知府转头看他，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映在他的侧脸上，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："好！有志气！"他的声音洪亮，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赏。
他拍了拍陆明远的肩膀，力道大得让陆明远微微晃了晃，官服袖口处的刺绣在动作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。
书房内，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忽大忽小。灯芯偶尔爆出细小的火花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
窗外，夜色已经完全降临，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天空，如同一把撒落的珍珠。远处村庄的灯火陆续亮起，在黑暗中如同萤火虫般闪烁。
"明日我就安排人手，"宋知府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洪亮，带着雷厉风行的果断，"在后院辟出一块地来。"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方形。
陆明远深深一揖，衣袖随着动作垂落，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："小婿定当全力以赴。"他的声音里满是坚定，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。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，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悠远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，拖着长长的尾巴，像是为这个重要的时刻划下了完美的句点。院中的老槐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五更天的梆子声刚刚响过，东方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。府学明伦堂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，青灰色的砖墙在微光中若隐若现，宛如一幅水墨丹青。
这座始建于前朝的建筑巍然矗立，飞檐翘角上蹲坐着九只形态各异的脊兽，在星光下投下森然的剪影。最外侧的嘲风兽张牙舞爪，仿佛在守护着这座神圣的殿堂。
五开间的殿堂通体采用金丝楠木构建，历经百年风雨，木纹间沉淀着岁月的痕迹。十二根两人合抱的朱漆圆柱上，隐约可见岁月留下的细密裂纹，诉说着往昔的辉煌。
正门上悬着的"明伦堂"鎏金匾额在晨风中微微晃动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，匾额边缘的金漆已有剥落，却更显古朴庄重。
陆明远站在广场的青石板上，感受着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。
他仰望着这座庄严的建筑，檐角悬挂的铜铃在晨风中纹丝不动，明伦堂前的石阶上，几株苍劲的古松投下斑驳的影子，松针上凝结的晨露在微光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一阵微风拂过，松针轻轻摇曳，抖落几滴露珠，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"这就是承载着无数士子梦想的地方..."他在心中默念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考篮的竹柄。那考篮是用上好的湘妃竹编制而成，已经泛出温润的琥珀色。篮身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裂痕。
他低头看了看考篮中的物品：两支狼毫笔、一方端砚、一块松烟墨，还有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炊饼，那是宋雨薇昨夜亲手为他准备的。
寅时的梆子声刚刚响过第三下，广场上已经挤满了应考的学子。衙役们手持松明火把列队而立，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紧张的面容。火光在晨雾中晕染开来，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，如同鬼魅般摇曳不定。
陆明远站在"天"字队列中，看着前方书吏展开名册，羊皮纸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黄色。书吏的手指枯瘦如柴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墨迹，翻动名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。队列中的学子们或搓手取暖，或低声背诵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
"天字三号，陆明远！"
他应声出列，脚步沉稳地走向搜检台。两名衙役立刻围了上来，年长的那个满脸横肉，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晨露，在火光下闪闪发亮。年轻的那个眼神锐利如鹰，手指关节粗大，指节处布满老茧。
"解发！"年长衙役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般粗糙。
陆明远平静地解开束发的青布带，黑发如瀑般垂落，在晨风中轻轻飘动。衙役粗粝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翻找，扯得头皮生疼。
"脱靴！"
他弯腰脱下靴袜，冰冷的青石板立刻让脚趾蜷缩起来。衙役捏着他的脚趾检查时，指甲缝里的泥垢在火光下清晰可见。年轻衙役则粗暴地掰开他的考篮，将里面的炊饼掰得粉碎，碎屑洒了一地，有几粒芝麻滚落到青石板的缝隙中。
"这笔杆..."衙役拧开他的紫毫笔，眯着眼睛检查中空的笔管，"倒是上等货色。"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嫉妒，手指在笔杆上留下几道污痕。
陆明远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，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的启明星。那颗星辰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明亮，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。这是每个学子都必须经历的考验，就像黎明前的黑暗，终将迎来曙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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