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阳光洒在国子监朱红色的大门上,将门钉映得金光闪闪。陆明远站在石阶前,仰头望着门楣上"国子监"三个鎏金大字,一时间恍如隔世。
秋风拂过,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,在他脚边打着旋儿。他下意识地伸手,想要接住其中一片,却抓了个空,就像那些逝去的时光,再也无法挽回。
宋雨薇站在他身侧,感受到丈夫的异样,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,"夫君?"她的声音轻柔,如同春风拂过柳梢,将陆明远从回忆中唤醒。
陆明远回过神来,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,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:"无妨,只是...想起些往事。"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门柱,触到那熟悉的纹路,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,仿佛在触摸往昔的岁月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五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浮现——
那时的他,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,身着华贵的锦袍,腰间挂着价值连城的玉佩,走路时叮当作响。作为礼部尚书的嫡孙,他在国子监可谓横行无忌。每日清晨,他不是踏着晨露来读书,而是踩着上课的钟声姗姗来迟,身后还跟着一群趋炎附势的公子哥儿。
"陆公子,您可算来了!"记忆中,门房老赵那张谄媚的笑脸浮现在眼前。那时的老赵还是个中年人,背还没这么驼,见了他就点头哈腰,眼睛眯成一条缝,"张夫子刚才还问起您呢!"
而他呢?不过是随手抛去一块碎银子,看都不看老赵一眼,大摇大摆地跨过门槛。银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老赵立刻弯腰去捡,那卑微的姿态,现在想来,让他心头一阵刺痛。
"夫君?"宋雨薇的声音再次传来,带着几分关切,"可是身子不适?"她的目光落在丈夫微微发白的指节,正死死扣着门柱,青筋隐约可见。
陆明远深吸一口气,摇了摇头。秋风吹乱了他的发丝,几缕碎发垂在额前。
"只是想起...从前的荒唐事。"他苦笑一声,声音里满是自嘲,"那时的我,可真是个混账东西。"
宋雨薇抿嘴一笑,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:"谁年少时没有轻狂过?"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丈夫的衣袖,为他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,"重要的是,夫君如今已经不同了。"
是啊,不同了。陆明远在心中默念。他不再是那个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,不再是那个目无尊长的狂妄少年。五年的磨砺,让他懂得了谦卑,明白了责任,也尝尽了人间冷暖。
他的目光越过大门,望向里面熟悉的景致——那株老槐树还在,只是比记忆中更加粗壮了;那条青石板路依旧,只是被岁月磨得更加光滑;那方泮池依然清澈,倒映着天空的云影...一切似乎都没变,却又仿佛全然不同了。
"走吧。"陆明远松开扣着门柱的手,轻轻拍了拍,整了整衣冠,抬手叩响了大门。铜环与门板相撞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不多时,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出现在门后的,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门房老赵。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两鬓斑白,背也驼了,眼角堆满了皱纹。
老赵眯起昏花的眼睛,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。忽然,他的眼睛瞪大了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:"陆...陆公子?"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,"您什么时候回的京城?"
陆明远微微一笑,那笑容温和而谦逊,与记忆中那个傲慢的少年判若两人:"赵伯,好久不见。"他的声音真诚而亲切,甚至还带着几分敬意,"我来拜见张夫子。"
老赵愣住了,手中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。他揉了揉眼睛,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,就是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的陆家少爷。
他的嘴唇颤抖着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"陆...陆公子稍候,小的这就去通报。"他转身时踉跄了一下,差点绊倒。
看着老赵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,陆明远的心中百感交集。他记得,当年老赵也是这样为他跑腿传话,只是那时的他,从未对这位老人说过一句"请"字,更不会称呼他为"赵伯"。
"夫君从前...在这里很威风吧?"宋雨薇轻声问道,眼中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。她看着丈夫微微发红的耳根,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。
陆明远摇摇头,苦笑道:"不是威风,是跋扈。"他的目光落在庭院中的一块青石上,那里曾是他经常罚站的地方,"那时我仗着祖父的权势,在国子监横行霸道,没少让夫子们头疼。"
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——站在那块青石上,不是面壁思过,而是对着围墙外的同伴挤眉弄眼;在课堂上不是认真听讲,而是与同窗传纸条嬉闹;放学后不是回家温书,而是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在街上招摇过市...
最让他记忆深刻的,是张夫子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。那位严厉的老学究,曾经无数次将他叫到书房训话,苦口婆心地劝他用心读书。而他呢?不是左耳进右耳出,就是阳奉阴违,甚至还在背后给夫子起绰号,带着同窗一起嘲笑夫子的迂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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