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深山被一层惨白的薄雾笼罩,血迹断断续续地向前延伸,在枯叶与泥泞间时隐时现。
府兵们举着的火把在浓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,照亮前方不过丈许的路。林间湿气浸透了衣衫,冰冷的露水从树叶滴落,顺着宋雨薇的后颈滑入衣领,激起一阵战栗。
"嘎——"一只夜枭突然从头顶掠过,凄厉的啼叫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。宋雨薇猛地抬头,散乱的发丝黏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。她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,却浑然不觉疼痛。
宋雨薇缓缓蹲下身,染血的裙摆铺展在潮湿的泥土上。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那根被利器削断的树枝。
她的手指微微颤抖,轻轻掰下一小片树皮。树皮断面还带着湿润的木屑,她凑到鼻尖,嗅到一股混合着铁锈味的草木气息,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,眉心拧出一道深深的沟壑。
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画面:陆明远拖着受伤的身躯,挥剑劈开拦路的枝叶。
"他还在坚持..."她低声自语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树皮上的剑痕,一滴泪水砸在断枝上,将干涸的树汁重新晕开。
她猛地站起身,腿上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疼痛,却恍若未觉。目光顺着断枝指向的方向望去。
"我不能放弃。"她攥紧那片染血的树皮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转身对身后的府兵们说道:"往这个方向继续找,他一定还在前面。"
张叔看着自家小姐挺直的背影,他深吸一口气,朝身后的府兵们打了个手势:"都打起精神来!顺着这些痕迹继续搜!"
宋雨薇迈开步子,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。
泥地松软潮湿,宋雨薇的绣鞋深深陷入泥泞中。她停下脚步,目光死死盯着前方——几枚深深浅浅的靴印赫然印在泥地上,旁边还有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。
她颤抖着跪下来,纤细的手掌缓缓张开,小心翼翼地比对着那枚最清晰的靴印。靴印后方拖出长长的痕迹,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前行。
"他伤得很重..."这个念头像尖刀般刺入心脏。宋雨薇的指尖轻轻描摹着靴印边缘,仿佛能透过这些痕迹看到陆明远踉跄前行的身影:他的左腿一定受了重伤。
她的突然变得急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那滩暗红的血迹就在靴印旁边,已经渗入泥土,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,血迹早已干涸。
"小姐..."张叔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宋雨薇猛地站起身,裙摆上的泥水溅起,落在她苍白的脸上。转身对府兵们说道:"他伤得很重,我们必须再快一点!"
"往这边!"她指着东北方向,那里树木更加茂密,雾气也更浓重。不等府兵回应,她已经迈开步子,拖着伤腿向前走去。
张叔看着自家小姐倔强的背影,喉头滚动了一下。他转身对年轻府兵厉声道:"二虎,发信号让山下的弟兄们都上来!把这片林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姑爷!"
宋雨薇已经走出数丈远,她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,却始终朝着那些脚印延伸的方向前进。
宋雨薇踉跄着沿坡而下,裙摆被荆棘划破,前方传来潺潺水声,一条细小的山溪横亘在林间。
她的脚步猛地顿住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溪边的碎石上,有几滴半干的血迹。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溪水中,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裙摆,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。
"小姐!当心!"张叔的惊呼从身后传来。
俯身捧起一汪溪水,在她掌心微微荡漾。她的手指不住颤抖,水珠从指缝间漏下。
岸边青苔被踩得凌乱不堪,几块碎石被踢翻,再往前,却再无任何血迹或足迹延伸——所有线索,在此戛然而止。
"为什么......会在这里断了?"她颤声呢喃,声音轻得几乎被溪水声淹没。溪水冲刷着她的裙摆,带走最后一丝血色,也带走了她最后的希望。
她茫然四顾,单薄的身影在溪水中摇摇欲坠。
宋雨薇猛然回身,她的眸子在晨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纤细的手指紧握短剑。
"张叔带人往东,二虎往西,其余人继续向北!"她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,短剑在空气中划出三道寒光,指向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。"一有发现,立刻鸣哨为号!"
府兵们面面相觑,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担忧。张叔上前一步,"姑娘,这深山老林里常有猛兽出没,你独自一人太危险。不如让老奴..."
"不必多言!"宋雨薇突然抬剑横在自己颈侧,锋利的剑刃在雪白的肌肤上压出一道血痕。她的眼神凌厉如刀,声音却异常平静:"若你们不答应,我便死在这里。与其活着见他尸骨,不如现在就随他去了。"
张叔的脸色煞白,他重重叹了口气,单膝跪地:"老奴...遵命。"
随着一阵窸窣的脚步声,府兵们分散消失在密林深处。宋雨薇独自站在溪水中,冰冷的溪水漫过脚踝。她缓缓放下短剑,剑尖在水面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。
"明远..."她对着空荡荡的山林轻唤,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,"你一定要等我..."
林间只剩她一人,浓雾在脚下翻涌,像无声的暗流般缠绕着她的裙摆。宋雨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,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粗糙的树皮,一步步向前挪动。
四周静得可怕,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。偶尔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,惊得她心头一跳,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。
"会不会来迟了?"
"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,我......"
山势渐陡,藤蔓如帘幕般垂挂。她拨开一丛潮湿的藤蔓,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。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潮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洞内昏暗如墨,唯有水滴落地的"滴答"声在幽暗中回荡,她颤抖着点燃火折子,微弱的火光在洞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,照亮了斑驳的石壁——那上面,赫然印着几道新鲜的血手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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