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龙渊司医庐的檐角铃在风中轻响。
赵桓疾步穿过回廊,玄色蟒袍被风掀起凌厉的弧度。身后林妙紧跟着,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火铳——尽管弹药已空,但这是她唯一能感到安心的动作。
"殿下,陈工若死,龙骨水车的核心算法就……"
"他不会死。"赵桓打断她,声音低沉如铁,"朕不会让第二个李晚照的事重演。"
林妙呼吸一滞。这是赵桓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——传说中因机关术被灭门的李家长女,也是太子年少时曾倾慕过的女子。她偷瞥赵桓的侧脸,在晃动的灯笼光下,那轮廓如刀刻般冷硬,却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。
医庐内,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陈工的床榻前,三名玄鳞卫横尸在地,喉间皆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。萧夜单膝跪地,手中钢刀抵着一个黑衣人的咽喉,刀锋已入肉三分,血线蜿蜒而下。
"留活口。"赵桓抬手。
萧夜刀势一顿,黑衣人却突然咧嘴一笑,齿缝间溢出黑血——服毒自尽。
苏瑶从屏风后转出,雪白医袍上沾着点点血迹,像雪地里落下的梅。她手中银针还滴着药液,声音却异常平静:"陈工心脉被震断三处,但我用鲛人泪吊住了他的气。"
赵桓走到榻前。陈工面色灰败,胸口缠着的纱布下隐约透出青色脉络,如蔓延的蛇纹。
"他说了什么?"
苏瑶与萧夜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萧夜从怀中取出一块被血浸透的绢布,上面歪斜地画着半截齿轮,齿槽里藏着一个极小的"三"字。
"就这些。"萧夜低声道,"但他最后抓裂了自己手臂,露出这个——"
他掀开陈工左袖,苍白的皮肤上赫然烙着一个暗红色的蛇眼标记!
林妙突然上前一步,扯开自己的衣领——在她锁骨下方,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烙印!
"三眼蛇……"她声音发颤,"这是炎魔岛死士的标记,但我的在右侧,是伪造的。"
满室死寂。赵桓的目光从她的烙印移到她脸上,深不可测。
龙渊司正堂,青铜獬豸兽被搬至中央。
赵桓端坐主位,指尖轻敲案几。堂下站着龙渊司三十六名核心成员,包括沈墨。
"陈工遇刺前,曾接触过你们每一个人。"赵桓的声音不疾不徐,"现在,挨个来验。"
第一个上前的是火器坊主事。他刚将手按在獬豸背上,兽眼就泛起微红。
"隐瞒了妻弟与泉州商船的往来。"沈墨翻着名册淡淡道。
主事扑通跪下:"大人明鉴!那商船只是运茶叶的……"
"拖下去。"赵桓一摆手,"杖三十,革职查办。"
验过十余人后,轮到沈墨。
青衫文士从容上前,袖口绣着的暗纹在烛光下如水流动。当他修长的手按上獬豸时——
"叮!"
沈墨袖中的铜铃突然自鸣!獬豸兽眼血红大盛,竟发出刺耳的尖啸!
萧夜瞬间拔刀,刀尖抵住沈墨后心。堂上气氛骤然凝固。
沈墨却微微一笑,从袖中取出一枚蛇形铜符:"属下疏忽了,今早收缴的证物还带在身上。"
赵桓眯起眼。那铜符确实是昨日从刺客身上搜出的,但沈墨此刻拿出,时机太过巧妙。
"继续验。"太子淡淡道,目光却锁死沈墨的每一个表情。
当沈墨的手离开獬豸时,兽眼红光渐熄,但赵桓分明看到,他的腕内侧有一线青鳞闪过——像蛇腹的纹路。
验身持续到子时。最终七人被关入地牢,三人革职。
赵桓独坐书房,手中把玩着那枚蛇形铜符。窗外雨声渐沥,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屏风后。
"殿下还不歇息?"苏瑶的声音如清泉击石。
她端着安神茶走近,发梢还带着夜雨的湿气。赵桓注意到她今天换了支白玉簪——那是他去年赐的生辰礼。
"沈墨腕上有鳞。"他突然道。
苏瑶斟茶的手纹丝不动:"鲛人血脉者都会显现鳞纹,臣妾腕内也有。"她撩起衣袖,雪白肌肤上果然有淡青纹路,"但沈大人的鳞……"
"是逆鳞。"赵桓打断她,"鲛人逆鳞长在颈侧,而他出现在腕间,这是混血的象征。"
烛花爆响。苏瑶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:"殿下怀疑沈大人是炎魔岛混入的暗桩?"
"朕怀疑所有人。"赵桓突然抓住她手腕,力道大得让她轻吸一口气,"包括你。"
苏瑶不挣扎,只是抬起那双清凌凌的眼:"那殿下为何还留着我的玉佩?"
她指的是那枚能打开净世焰的飞龙佩。赵桓指腹摩挲着她腕间脉搏,那里跳动得平稳有力。
"因为你的眼睛……"他声音低下来,"和李晚照一样,在说谎时会看向左下方。"
苏瑶瞳孔骤缩。
窗外惊雷炸响,照亮两人咫尺之间的面容。一滴茶汤溅落在赵桓手背,她下意识用袖角去擦,却被他反手扣住五指。
"十年前李府大火,朕亲眼看见晚照死在梁下。"赵桓盯着她,"但你针灸时的手法,和她分毫不差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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