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利店方向传来王老板的惊叫。陈芳看见他跪在碎玻璃中间,手里抓着从自己怀里掉落的校徽,而他腕间的银杏叶纹身正在渗血,血珠沿着叶脉汇聚成“1115”四个数字——正是日历上永远重复的日期。当穿蓝外套的“陈芳”经过他身边时,王老板突然像被抽走力气般瘫倒,便利店墙上的日历哗啦啦翻动,所有的11月15日星期三都在雨中融化,露出底下被覆盖的日期:1987年11月16日,星期四。
“小宇,把外套脱下来。”陈芳的声音在颤抖。蓝外套刚从孩子身上滑落,布料上的银杏叶水渍就迅速风干,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针脚——每一道都是母亲绣给婴儿的平安纹,而在衣领内侧,绣着极小极小的三个字:“陈小雨”。那是母亲生前总在梦里念叨的名字,说是陈芳夭折的双胞胎妹妹,可户口本上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。
襁褓中的铁盒突然发出蜂鸣,和微波炉的声响一模一样。穿蓝外套的“陈芳”停在五步之外,雨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,在地面汇成镜面般的水洼。陈芳在水洼里看见,对方的倒影并不是自己,而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,怀里抱着的也不是铁盒,而是裹着银杏叶的女婴——襁褓边缘露出的,正是自己小时候戴过的、刻着“陈芳”二字的银锁。
“原来我们都错了。”母亲的声音从穿蓝外套的人口中传出,带着五十年梧桐年轮般的沧桑,“不是我在循环里找你,是你在无数个星期三里救我。1987年的暴雨天,我在梧桐树下捡到被遗弃的你,而你长大后,又在同样的地方捡到了被时间困住的我。”她抬起手,掌心躺着半片沾血的银杏叶,叶脉走向与陈芳掌心的胎记分毫不差,“每个星期三都是时间的裂痕,我们在裂痕里互相寻找,用校徽和银锁当路标,用便利贴写跨越时空的信。”
雷声在头顶炸响时,陈芳终于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:“别怕穿蓝外套的人,那是带着你来找我的、最勇敢的你自己。”此刻小宇正蹲在地上玩校徽,校徽突然从他手中滑落,滚向穿蓝外套的“陈芳”——而她弯腰捡起校徽的瞬间,蓝外套领口露出的,是和陈芳一模一样的、后颈处的梧桐叶胎记。
雨停了。便利店的日历定格在11月16日,星期四。穿蓝外套的人渐渐消失在砖墙后,只留下那只铁盒躺在陈芳脚边。她打开盒盖,里面除了半张便利贴,还有张泛黄的照片: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站在梧桐树下,婴儿襁褓上的银杏叶,正落在与小宇校徽凹痕完全吻合的位置。照片背面写着新的字迹,是陈芳自己的笔迹:“下一个星期三,记得给小宇缝个银杏叶的书包,巷口的梧桐树,这次不会倒了。”
当晚,陈芳在母亲的旧手机里发现新视频。镜头对准镜中正在缝书包的自己,窗外飘着11月16日的初雪,而镜中倒影的唇角,沾着点没擦干净的、属于便利店王老板的、带着银杏叶气息的血迹。微波炉的电子钟显示23:07,台历上的日期终于变成了星期四,但在台历背面,不知何时多了行用银杏叶汁写的小字:“每跳过一个星期三,就会有一片梧桐叶记住你的脚印——直到所有的‘星期三’都变成‘陈小雨’的‘星晴’。”
从此,每当银杏叶飘落,陈芳总会在小宇的书包里发现半片沾着泥的校徽。而便利店的王老板再也没出现过,接替他的是个总穿蓝外套的中年女人,她眼角的痣恰到好处地遮住当年王老板痣的位置,递给陈芳找零时,硬币碰撞的声响里,混着极轻极轻的、婴儿的啼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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