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。窗外一株老梅的枝影投在青砖地上,在微风中轻轻晃动。陆明远站在书房门前,深吸一口气,抬手轻叩门扉。
"进来。"陈老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,带着几分疲惫。
陆明远推门而入,书房内檀香袅袅。陈老正伏案批阅文章,案头一盏青瓷油灯映照着他花白的须发。老人抬起头,目光如炬,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。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,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墨痕。
"老师。"陆明远恭敬行礼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,今日揽月楼诗会的事,想必已经传到了老师耳中。
陈老没有立即说话,而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。烛光下,陆明远的面容清俊而坚毅,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大师兄的影子。老人长叹一声,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:"明远啊..."
陆明远心头一紧。他垂手而立,目光低垂,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。书房内安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"噼啪"声。
"我原以为你在农业上的天赋高,"陈老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温和,"没想到,在学术上的造诣也这么高。"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,发出有节奏的轻响,"陆文渊在九泉之下,也该安息了。"
听到祖父的名字,陆明远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震惊。他的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。烛光映在他的脸上。
陈老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,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:"坐下说吧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慈爱,与平日的威严判若两人。
陆明远小心翼翼地坐下,脊背挺得笔直。他的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。书房内的檀香气息愈发浓郁,让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。
"没想到你是陆文渊的孙子。"陈老的声音变得飘渺,仿佛穿越了时空,"文渊与我可是同门师兄弟啊..."他的目光望向远处,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,"他还是我们大师兄呢。"
陆明远的眼睛微微睁大,烛光在他的瞳孔中跳动。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声音有些发紧:"老师...认识我祖父?"
陈老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。他的手指有些颤抖,费了些力气才打开匣子。里面躺着一方已经泛黄的字帖,上面题着"浩然正气"四个大字,笔力雄浑,力透纸背。
"这是大师兄当年送给我的。"陈老的声音有些哽咽,手指轻轻抚过字帖上的字迹,"那年我中举,他特意写了这幅字送我。"他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。
陆明远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字。那是祖父的笔迹,他再熟悉不过了。小时候,祖父手把手教他写字的情景忽然浮现在眼前。他的眼眶微微发热,连忙垂下眼帘。
"没想到大师兄会有这么出色的孙子。"陈老的声音低沉而温暖,他将字帖小心地放回匣中,"这次也是得到大师兄的死讯。"他的手在匣盖上停留了片刻,才缓缓合上。
窗外的风吹得窗棂"咯吱"作响。一片树叶被风卷入室内,落在陆明远的脚边。他低头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,思绪飘向远方。
"孩子,"陈老的声音将陆明远拉回现实,老人的目光慈祥而关切,"你爹娘他们还好吗?"
他的手指猛地攥紧衣角,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:"我爹娘...在鹰嘴崖被乱石砸中...去世了。"
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滚落。陆明远急忙抬手去擦,却怎么也擦不干。他的肩膀微微发抖,泪珠在他的脸颊上闪闪发亮,如同破碎的星辰。
陈老沉默良久,走到陆明远身旁。老人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上,温暖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:"孩子,别哭了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"大师兄若在天有灵,也不愿见你这般伤心。"
陆明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但泪水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。所有的委屈和痛苦,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。
陈老的手掌加重了力道,"好了孩子。"他的声音更加温和,"半个月后就要秋闱了,你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。"他轻轻拍了拍陆明远的肩膀,"好好在听雪轩读书,陛下对你的期望可是很大的。"
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,让陆明远瞬间清醒过来。他猛地抬头,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,声音还有些哽咽:"是,学生明白。"尽管他的眼眶依然泛红,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。
陈老满意地点点头,回到自己的座位。他的目光在陆明远脸上停留了片刻,忽然问道:"你可知道,当年大师兄为何会遭人陷害?"
陆明远浑身一震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。这个问题他想了三年,却始终没有答案。"学生...不知。"
陈老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,他望向窗外的夜色,声音低沉如钟:"因为他挡了某些人的路。"老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,发出沉闷的声响,
"大师兄为人刚正不阿,从不肯同流合污。"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"有些人,最恨的就是这种清正之人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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